《道德经》全篇思想统一、文气畅达,除个别语句为后世混入之外,基本上应为老子一气呵成之作。然而《道德经》现有各版本的文字顺序都是错乱的,使得文意的表达无法连贯,只能将其分成若干段落当作语录集来阅读,而这也导致了大量断章取义、穿凿附会的情况出现。这种文序错乱的发生主要与古代文书的保存方式有关,长期使用竹简来进行文字传播,必然会出现简序混乱、遗失或混入文字的问题。客观来说,上述问题的出现也是难以避免的,这就需要站在统揽全篇的角度来对《道德经》重新进行较为合理的排序。
楚简《老子》共有甲乙丙三组竹简,各组内容基本上没有逻辑关系,应为《道德经》的摘抄本。帛书《老子》分为两篇,即德篇与道篇,德篇在前,道篇在后,但德篇所讲的主要还是道,道篇对德也有所提及,如此分篇并没有多大意义。通行本《道德经》将道篇的内容放到德篇之前,并划分为八十一章,除最后两章位置有所调整以外,其余与帛书本的文序是基本一致的。但这些章节之间也是逻辑混乱的,给人一种杂乱无章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感觉。想来像老子这样一位悟道高人,写文章不可能如此语无伦次吧?所以学者大多认为《道德经》就是一本古代名言汇编,而且很多人也不认同其为老子一人所作。
本人在对《道德经》各古本进行重新校订和破解的过程中,已能较为清晰地感觉到《道德经》的文章脉络。全篇文字如醍醐灌顶,完全可以融会贯通。为使广大读者能够看到这部万经之王的真实意蕴,我整理了一个相对较为通顺的版本。此版本不分篇章,是将八十一章调整为八十二个段落,并分段配以简要注解(详细解读见《重解道德经》)。虽然这个重排版本与老子原作可能还存在一定的差异,但若能使《道德经》的思想脉络得到更好的呈现,本人也就如愿了。
道德经(合校重排版)
有混物成,先天地生,敚绣蜀,立不逐,石,以为天下母。
未知其名,才之曰道。
吾强为之名曰大,大曰潜,潜曰远,远曰反。
天大,地大,道大,王亦大。
圄中有四大,如王位一,如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
(通行本第二十五章)
有些混沌之中的东西生成了,它们先于天地而生,脱离了类似蚕的幼虫状态,停留而不流荡,非常硕大,作为天下之母。
不曾得知其名,判断其叫做道。
我勉强为其起名叫做大,大叫做潜,潜叫做远,远叫做反。
天大,地大,道大,王也大。
混沌包围之中有四大,如果王位居其一,当遵从于人效法地,地效法天,天效法道,道效法自然。
道可道也,非恒道也;名可名也,非恒名也。
无,名万物之始也;有,名万物之母也。
故恒无欲也,以观其眇;恒有欲也,以观其所噭。
两者同出,异名同谓。
玄之又玄,众眇之门。
(通行本第一章)
道可以言说,并非永恒之道;名可以命名,并非永恒之名。
无,名为万物之始;有,名为万物之母。
故而经常无欲,以观察其细微;经常有欲,以观察其所呼叫。
两者一同出现,名称相异但说的都是同一种东西。
非常玄妙,是众多微妙事物的门径。
道冲,而用之,又弗盈也。
渊呵!似万物之宗。
湛呵!似或存。
吾不知其谁之子也,象帝之先。
(通行本第四章)
道涌流出来,而使用它,又不盈满。
深邃啊!似乎是万物的祖宗。
清澈啊!似乎又是存在的。
我不知它是谁的后代,好像是上帝的祖先。
视之而弗见,名之曰微。
听之而弗闻,名之曰希。
捪之而弗得,名之曰夷。
三者不可至计,故混而为一。
一者,其上不谬,其下不忽。
寻寻呵!不可名也。
复归于无物,是谓无状之状。
无物之象,是谓沕望。
随而不见其后,迎而不见其首。
执今之道,以御今之有,以知古始,是谓道纪。
(通行本第十四章)
看之而不能见,给这起个名字叫做微。
听之而不能闻,给这起个名字叫做希。
摸之而找不到,给这起个名字叫做夷。
这三种都不能深入地考察,故此混而为一。
一,首先不会谬误,其次不会忽略。
探究又探究啊!不能命名。
再归于无物,这叫做无状之状。
无物的样子,这叫做沕望。
跟随见不到它的后面,迎面见不到它的头。
凭借现在的道,用来驾驭现在的存在,用来知晓远古的开端,这称为道纪。
返也者,道之动也。
弱也者,道之用也。
天下之物生于有,生于无。
(通行本第四十章)
回归,道的运动。
减弱,道的作用。
天下之物生于有,也生于无。
道生之,德畜之,物形之而器成之。
是以万物尊道而贵德。
道之尊也,德之贵也,夫莫之爵而恒自然也。
道,生之,畜之,长之,遂之,亭之,毒之,养之,复之。
生而弗有也,为而弗恃也,长而弗宰也,是谓玄德。
(通行本第五十一章)
道创生它们,德畜养它们,物质形成它们而器具完成它们。
所以万物尊重道而崇尚德。
道之尊贵,德之重要,它们没有被授予爵位而常常就是如此。
道,创生它们,畜养它们,抚育它们,满足它们,匡直它们,监督它们,培养它们,庇护它们。
创生而不占有,作为而不自负,抚育而不主宰,这叫做玄德。
孔德之容,唯道是从。
道之物,唯望唯沕。
沕呵!望呵!中有象呵。
望呵!沕呵!中有物呵。
幽呵!冥呵!其中有请呵。
其请甚真,其中有信。
自今及古,其名不去,以顺众父。
吾何以知众父之然也?以此。
(通行本第二十一章)
大德的模样,只遵从道。
道这个东西,又远又深。
深啊!远啊!里面有景象啊。
远啊!深啊!里面有东西啊。
幽深啊!缥缈啊!其中有情况啊。
那情况很真实,其中有信息。
从现在至远古,其名声从没有失去,以教诲君王。
我为何知道君王该怎样呢?就是因为这个。
酓德之厚者比于赤子。
蚰虿虫蛇弗蠚,攫鸟猛兽弗扣,骨弱筋柔而捉固。
未知牝牡之享而朘怒,精之至也。
终日呼而不忧,和之至也。
和曰常,知和曰明,益生曰祥,心使气曰勥,物臧则老,是谓不道。
(通行本第五十五章)
隐含深厚之德的人可比作婴儿。
毒虫蛇蝎不蜇咬,凶禽猛兽不攻击,骨弱筋柔而握得牢。
未知男女之间的享受而生殖器勃起,精纯之极。
整日呼喊而不忧愁,和谐之极。
和谐叫做常,知道和谐叫做明,利益生命叫做祥,心驱使气叫做勥,物资藏匿起来则会衰老,这叫做不道。
上德不德,是以有德;下德不失德,是以无德。
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也,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也,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也,上礼为之而莫之应也,则攘臂而扔之。
故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。
夫礼者,忠信之泊也,而乱之首也。
前识者,道之华也,而愚之首也。
是以大丈夫居其厚而不居其泊,居其实而不居其华。
故去彼取此。
(通行本第三十八章)
上等之德不讲求德,所以有德;下等之德不违背德,所以无德。
上等之德不刻意而为而没有刻意的行为,上等之仁刻意讲求仁爱而没有刻意的行为,上等之义刻意讲求正义而有刻意的行为,上等之礼刻意讲求礼法而没有回应,则伸臂而拉人。
故此失去道而后是德,失去德而后是仁,失去仁而后是义,失去义而后是礼。
礼,忠信的微薄形式,而且是混乱的开端。
预言,道的虚华表现,而且是愚昧的开始。
所以有节操之人处于忠信的深厚所在而不处于忠信的微薄形式,处于道的朴实所在而不处于道的虚华表现。
故此舍弃那些礼和预言而选择道。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;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。
天地之间,其犹橐籥与?
虚而不屈,动而愈出。
多闻数穷,不若守于中。
(通行本第五章)
天地不讲仁爱,以万物为草狗;圣人不讲仁爱,以百姓为草狗。
天地之间,或许犹如风箱吗?
虚空而不枯竭,愈是鼓动就愈发有风云涌出。
多多见闻、计算穷尽,不如守于其中。
至虚,恒也;守中,笃也。
万物方止,居以寡复也。
天道员员,各复其堇。
(通行本第十六章)
到达了虚的状态,就进入了永恒之中;意守内在,就专心一意了。
万物才刚止息,停下来独自回归。
天道像圆圈一样地循环,各自回归其尽头。
不出于户,以知天下;不窥于牖,以知天道。
其出弥远者,其知弥少。
是以圣人弗行而知,弗见而名,弗为而成。
(通行本第四十七章)
不从门户出去,而知天下事;不从窗户向外窥视,而知天道。
他出去越远,他知道越少。
所以圣人没走到那里而能知道,没看见它而能明了,没做那件事而能完成。
学者日益,为道者日损。
损之又损,以至无为也。
无为而无不为。
(通行本第四十八章)
求学之人日渐满溢,修道之人日渐减损。
减损它又减损,以至于无为。
无为而无所不能为。
绝学无忧。
唯与呵,相去几何?
美与亚,相去何若?
人之所畏,亦不可以不畏人。
(通行本第二十章上半段)
杜绝无益的学问则没有忧虑。
答应与呵斥,相距多少?
美与丑,相差如何?
人们所畏惧的,也不可以不畏惧人。
知之者弗言,言之者弗知。
闭其兑,塞其门;和其桼,迵其欣;割其赈,解其纷;是谓玄同。
故不可得而亲,亦不可得而疏;不可得而利,亦不可得而害;不可得而贵,亦不可得而贱。
故为天下贵。
(通行本第五十六章)
知道那事的人不说,说那事的人不知道。
关闭那个通道,堵住那扇门;调和那些漆料,通达那种喜悦;割舍那些财富,解除那些纷乱;这叫做玄同。
故此不可以得知而亲近,也不可以得知而疏远;不可以得知而利人,也不可以得知而害人;不可以得知而尊贵,也不可以得知而轻贱。
故此被天下所尊崇。
天下皆知美之为美也,亚已;皆知善,此其不善已。
有无之相生也,难易之相成也,长短之相型也,高下之相浧也,音声之相和也,先后之相随也。
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。
万物作而弗怠也,为而弗志也,成而弗居也。
天唯弗居也,是以弗去也。
(通行本第二章)
天下都知道美的事物是美的,丑就停止了;都知道善,这些不善也停止了。
有无相互产生,难易相互成就,长短相互分型,高下相互盈满,音声相互应和,先后相互跟随。
所以圣人担当不刻意而为的事,施行无言的教化。
万物运作而不怠慢,作为而不记载,完成而不占据。
上天因为不占据,所以不失去。
天之道,犹张弓也。
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;有余者损之,不足者补之。
故天之道,损有余而益不足;人之道,损不足而奉有余。
孰能有余而有以取奉于天下?唯有道者乎?
是以圣人为而弗有,成功而弗居也。
若此,其不欲见贤也。
(通行本第七十七章)
天之道,犹如拉弓。
高了就向下压它,低了就向上举它;有余了就减少它,不足了就补充它。
故天之道,减损有余的而增益不足的;人之道,减损不足的而供奉有余的。
谁能有余财并且拿出来一些奉送给天下人?唯有有道之人吗?
所以圣人作为而不占有,成就功业而不占据。
如此,他不想显现贤能。
为之者败之,执之者失之。
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,无执故无失。
临事之纪,欣终如怠,此无败事矣。
圣人欲不欲,不贵难得之货;教不教,复众之所过。
是故圣人能敷万物之自然而弗能为。
(通行本第六十四章下半段)
对它刻意而为的人会败坏它,对它握住不放的人会失去它。
所以圣人不刻意而为故此不会败坏,不握得太紧故此不会失去。
处事的要领,欣然看待事情的结果如同怠慢轻忽,则没有失败的事。
圣人欲望不渴求,不推崇难得的财物;教化不教令,修复众人所犯的过错。
所以圣人能传布万物的自然之道而不能刻意而为。
困而浧之,不若其已。
揣而群之,不可常保也。
金玉浧室,莫能守也。
贵福而骄,自遗咎也。
功遂身退,天之道也。
(通行本第九章)
通过围困来充满它,不如停止。
通过捶打来聚集它,不能保持长久。
金玉满室,不能守护。
因高贵有福而骄傲,会给自己带来灾祸。
功成身退,天之道。
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
万物负阴而抱阳,中气以为和。
人之所恶,唯孤寡不穀,而王公以自名也。
物或损之而益,或益之而损。
故人之所教,夕议而教人。
故强良者不得死,吾将以为学父。
(通行本第四十二章)
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
万物背负阴而抱持阳,内里之气用来调和。
人们所憎恶的,就是孤、寡、不穀,而王侯却用来自称。
万物或减损自己反而得到增益,或增益自己反而产生减损。
故此他人所教授的,黄昏时进行议论而教授给别人。
故此强劲有力之人不应该死,我将把他们作为学习榜样。
昔得一者: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宁,神得一以灵,浴得一以盈,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。
其至也,谓:天毋已清,将恐涟;地毋已宁,将恐废;神毋已灵,将恐歇;浴毋已盈,将恐渴;侯王毋已贵以高,将恐蹶。
故必贵以贱为本,必高矣而以下为基。
夫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穀,此其贱之本与?非也。故至数与?无与?
是故不欲琭琭若玉,而硌硌若石。
(通行本第三十九章)
从前得到一的情况:天得到一而清净,地得到一而安宁,神得到一而灵验,溪流得到一而充盈,王侯得到一而成为天下的君长。
它们的极致,叫做:天勿太清净,恐怕将要阴雨连连;地勿太安宁,恐怕将要崩塌;神勿太灵验,恐怕将要竭尽;溪流勿太充盈,恐怕将要干枯;王侯勿太尊贵以至于高高在上,恐怕将要倒下。
故此必定贵以贱为根本,必定高以下为基础。
所以王侯自称孤、寡、不穀,这是他们的贱之根本吗?不是。故此是用了极致之数吗?没有吗?
因此不希望光润如玉,而希望粗糙如石。
道恒无名。
仆唯妻,天地弗敢臣。
侯王如能守之,万物将自宾。
天地相会也,以降甘露。
民莫之命,天自均。
如诒制有名,名亦既有,夫亦将知走,知走所以不殆。
卑道之在天下也,犹少浴之与江海。
(通行本第三十二章)
道常常不讲名号。
奴仆与御妻,天地不敢役使。
王侯如能奉行这个宗旨,万物将自然顺服。
天地相会,以降甘雨。
人民没有发布命令,上天自然会调节。
如传授制度法规有了名声,名声也已经有了,他也将知道该离去了,知道离去所以不会危殆。
衰微之道在天下的情况,犹如小溪与江海的对比。
道恒无为也,侯王能守之,而万物将自化。
化而欲作,将贞之以无名之对,夫亦将知足,知足以束,万物将自定。
(通行本第三十七章)
道常常无为,王侯能奉行这个宗旨,万物将自然化育。
化育而欲望生起,将用没有名分的配偶来平定它,它也将知足,知足使其约束,万物将自然安定。
道沨呵!其可左右也。
成功遂事而弗名有也,万物归焉而弗为主。
则恒无欲也,可名于小;万物归焉而弗为主,可名于大。
是以圣人之能成大也,以其不为大也,故能成大。
(通行本第三十四章)
道缥缈啊!它可以掌握。
成功完事而不称有功,万物归向而不替它们做主。
则经常无欲,可名为小;万物归向而不做主,可名为大。
所以圣人能成为大人物,因其不做大,故能成为大人物。
天长地久。
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也,故能长生。
是以圣人退其身而身先,外其身而身存。
不以其无私与?故能成其私。
(通行本第七章)
天与地存在的时间很长久。
天地之所以能存在得那么长久,因为它们不只是为了自己而生,故能长生。
所以圣人谦退自身反而会领先,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反而能生存下来。
这不正是因为他无私吗?故能成就他的私。
希言自然。
飘风不终朝,暴雨不终日。
孰为此?天地而弗能久,又况于人乎?
故从事而道者同于道,德者同于德,失者同于失。
同于德者,道亦德之;同于失者,道亦失之。
(通行本第二十三章)
言语稀少是自然的。
狂风不会整天刮,暴雨不会整日下。
因此怎样呢?天地都不能长久如此,又何况人呢?
故致力于道的人与道同化,致力于德的人与德同化,致力于过失的人与过失同化。
与德同化的人,道也使他得到恩德;与过失同化的人,道也使他遭受过失。
卅辐同一毂,当其无有,车之用也。
燃埴而为器,当其无有,埴器之用也。
凿户牖,当其无有,室之用也。
故有之以为利,无之以为用。
(通行本第十一章)
三十根辐条共同连接在一个轮毂上,恰当地安排它的无与有,以实现车的用途。
燃烧黏土而做成器皿,恰当地安排它的无与有,以实现黏土器皿的用途。
开凿门窗,恰当地安排它的无与有,以实现居室的用途。
故此有作为利益,无作为用途。
大成若缺,其用不敝。
大浧若中,其用不穷。
大攼若短,大诚若诎,大直若屈。
(通行本第四十五章)
大的成就如同有欠缺,这个作用是不会衰败。
非常的盈满如同半满,这个作用是不会穷尽。
巨大的获得如同短缺,非常的诚实如同言语钝拙,非常的正直如同屈从。
曲则全,枉则正,洼则盈,敝则新,少则得,多则惑。
是以圣人执一,以为天下牧。
不自视故明,不自见故章,不自伐故有功,弗矜故能长。
夫唯不争,故莫能与之争。
古之所谓曲全者,几语哉!诚全归之。
(通行本第二十二章)
迂曲则全面,弯曲则正直,低洼则盈满,破旧则更新,缺少则获得,太多则迷惑。
所以圣人掌握纯一,用它对天下进行统治。
不只从自己的角度去看故能明白,不自我显示故能彰显,不自我夸耀故能有功,不骄傲自满故能长久。
他因为不争,所以不能与他争。
古时的所谓“曲则全”这句话,预言啊!确实圆满将会归属于那个人。
浴神不死,是谓玄牝。
玄牝之门,是谓天地之根。
绵绵呵,其若存,用之不勤。
(通行本第六章)
溪流之神不会死去,这称为玄牝。
玄牝之门,这称为天地之根。
绵绵不断啊,其好像是存在的,用之不尽。
上善如水。
水善利万物而不争,居众人之所亚,故几于道矣。
居善地,心善渊,予善天,言善信,正善治,事善能,动善时。
夫唯不争,故无尤。
(通行本第八章)
上好的品质如水一样。
水善于利益万物而不争,处于众人所俯身的低处,故接近于道了。
居住在吉祥的地方,心系吉祥所聚集之处,称赞吉祥的上天,言说吉祥的信息,匡正吉祥的统治,使用吉祥的才能,行动于吉祥的时机。
因为不争,故此没有过失。
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,无有入于无间,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。
不言之教,无为之益,天下希能及之矣。
(通行本第四十三章)
天下最柔软的东西能奔驰于天下最坚硬的东西之间,无形的东西能进入到没有空隙的地方,我因此知道无为之有益。
无言的教化,无为的益处,天下少有能比得上它们的。
躁胜寒,静胜热,清静为天下定。
善建者不拔,善保者不兑,子孙以其祭祀不绝。
修之身,其德乃贞;修之家,其德有余;修之乡,其德乃长;修之邦,其德乃丰;修之天下,其德乃博。
以身观身,以家观家,以乡观乡,以邦观邦,以天下观天下。
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?以此。
(通行本第五十四章)
躁动战胜寒冷,安静战胜炎热,清静帮助天下安定。
善于创建的人不动摇,善于保持的人不激进,子孙因此祭祀不绝。
实修这个道理用于身体,他的德就会端正;实修这个道理用于家庭,他的德就会有余;实修这个道理用于乡村,他的德就会长久;实修这个道理用于国家,他的德就会丰盛;实修这个道理用于天下,他的德就会博大。
以修身之理观察身体,以持家之理观察家庭,以治乡之理观察乡村,以治国之理观察国家,以治天下之理观察天下。
我怎么知道天下的情况呢?用这个方法。
其政闷闷,其民屯屯;其政察察,其民夬夬。
祸,福之所倚;福,祸之所伏。
孰知其极?其无正也。
正复为奇,善复为妖。
人之迷也,其日固久矣。
是以方而不割,廉而不刺,直而不绁,光而不眺。
(通行本第五十八章)
他的政务闷声不响,他的人民诚恳敦厚;他的政务苛察精明,他的人民果决刚强。
祸,是福所依靠的;福,是祸所潜藏的。
谁知道那个终极?那里没有正。
正又变为奇,善又变为妖。
人的迷惑,那时日确实太久了。
所以方正而不损害,廉洁而不刺伤,正直而不控制他人,光明而不使人斜视。
将欲翕之,必固张之;将欲弱之,必固强之;将欲去之,必固与之;将欲夺之,必固予之;是谓微明。
柔弱胜强。
鱼不可脱于渊,邦利器不可以示人。
(通行本第三十六章)
打算收拢它,必定张开它;打算削弱它,必定增强它;打算离开它,必定亲近它;打算剥夺它,必定给予它;这叫做微明。
柔弱胜过刚强。
鱼不可脱离水潭,国家的武器不可以向人显示。
民之不畏威,则大威将至矣。
毋狎其所居,毋厌其所生。
夫唯弗厌,是以不厌。
是以圣人自知而不自见也,自爱而不自贵也。
故去彼取此。
(通行本第七十二章)
人民不必畏惧威压,则大的威望将至。
不要鄙视他们所居住的地方,不要厌恶他们所生活的环境。
因为不厌恶他们,所以不进行压迫。
所以圣人自知而不自我显示,自爱而不自我崇尚。
故此舍弃自我显示与自我崇尚而选择自知和自爱。
人之生也,柔弱;其死也,坚强。
万物草木之生也,柔脆;其死也,枯槁。
故曰:坚强,死之徒也;柔弱,生之徒也。
是以兵强则不胜,木强则兢。
故强大居下,柔弱居上。
(通行本第七十六章)
人出生的时候,柔弱;其死去的时候,僵硬。
万物草木出生的时候,柔脆;其死去的时候,枯槁。
所以说:刚强,死的一类;柔弱,生的一类。
所以军队强大则不能取胜,树木强盛则互相竞争。
故此强大居于下位,柔弱居于上位。
其安也,易困也。
其未兆也,易谋也。
其霖也,易畟也。
其几也,易践也。
为之于其无有也,治之于其未乱。
会抱之木,作于毫末。
九城之台,作于累土。
百仞之高,始于足下。
(通行本第六十四章上半段)
它安静的时候,容易控制。
它没有征兆的时候,容易谋划。
那种小雨,容易耕地。
那种预兆,容易依循。
处理它在它还没有出现的时候,治理它在它尚未混乱的时候。
合抱的树木,生长于细微的树苗。
九座城那么大的土台,建造于堆积沙土。
百仞的高处,开始于脚下。
道者,万物之主也,善人之宝也,不善人之所保也。
美言可以市,尊行可以贺人。
人之不善,何弃之有?
故立天子、置三卿,虽有拱之璧以先四马,不若坐而进此。
古之所以贵此者,何也?
不谓求以得、有罪以免与?
故为天下贵。
(通行本第六十二章)
道,万物之主,善人的珍宝,不善之人所依靠的。
赞美的言辞可以做买卖,尊崇的行为可以庆贺人。
人的不善,有什么可抛弃的呢?
故此拥立天子、设置三卿,虽有环抱大块的玉璧走在驷马高车之前的仪式,不如坐下来进献这个。
古时崇尚这个的原因,是什么呢?
难道不是认为请求能得到、有罪能免除吗?
故此被天下所崇尚。
善行者无达迹,善言者无瑕适,善数者不用筹策,善闭者无关籥而不可启也,善结者无纆约而不可解也。
是以圣人恒善救人而无弃人,物无弃财,是谓曳明。
故善人,善人之师;不善人,善人之资也。
不贵其师,不爱其资,虽智乎大迷,是谓眇要。
(通行本第二十七章)
善于行走的人没有达到的行迹,善于言说的人不出瑕疵,善于计算的人不用竹码,善于关闭的人没有锁匙而使人不能开启,善于打结的人没有绳索而使人不能解开。
所以圣人常常善于救人而没有放弃的人,物则没有放弃的财物,这叫做曳明。
故此善人,是善人的老师;不善之人,是善人的资源。
不重视他的老师,不喜爱他的资源,虽然聪明也是太迷糊,这叫做眇要。
圣人恒无心,以百姓之心为心。
善者善之,不善者亦善之,德善也。
信者信之,不信者亦信之,德信也。
圣人之在天下,翕翕焉!为天下浑心。
百姓皆注其耳目焉,圣人皆孩之。
(通行本第四十九章)
圣人常常没有自己的心愿,以百姓的心愿作为自己的心愿。
良善之人善待他,不良善之人也善待他,德行便良善了。
诚信之人信任他,不诚信之人也信任他,德行便诚信了。
圣人在天下,凝聚啊!为天下人混合其心。
百姓都注入圣人的耳目了,圣人把百姓都当作自己的孩子。
和大怨,必有余怨,焉可以为善?
是以圣人执左介,而不以责于人。
故有德司介,无德司彻。
夫天道无亲,恒与善人。
(通行本第七十九章)
调和了很大的怨恨,必然还有残余的怨恨,怎么可以算作吉祥之事呢?
所以圣人掌握了荒谬特异之事,而不用来责备人。
故此有德者掌管特异之事,无德者掌管通常之事。
天道没有亲人,常常亲近良善之人。
以正治邦,以奇用兵,以无事使天下。
吾何以知其然也?
夫天多期韦而民弥畟,民多利器而邦滋昏,人多知而奇物滋起,法物滋章而盗贼多有。
是以圣人之言曰:我无事而民自富,我无为而民自化,我好静而民自正,我欲不欲而民自朴。
(通行本第五十七章)
以正道治国,以奇法用兵,以不乱生事命令天下。
我为何知道要如此呢?
天多违期而人民则会停止耕地,人民多武器而国家则会更加混乱,人们多知识而奇异之物则会大量产生,礼器彰显而盗贼则会多有。
所以圣人之言讲:我不乱生事而人民自然富裕,我不刻意而为而人民自然化育,我喜好清静而人民自然正直,我的欲望不渴求而人民自然淳朴。
古之为道者,非以明民也,将以愚之也。
夫民之难治也,以其知也。
故以知治邦,邦之贼也;以不知治邦,邦之德也。
恒知此两者,亦稽式也。
恒知稽式,是谓玄德。
玄德深矣!远矣!与物反矣!乃至大顺。
(通行本第六十五章)
古时的行道者,不使人民分明,必使他们憨傻。
人民难以治理,因为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。
故此用使民知治国,国家的祸患;用不使民知治国,国家的福德。
常知此两者,也就是治理准则。
常知治理准则,这叫做玄德。
玄德深啊!远啊!与事物相反啊!乃至非常和顺。
江海所以为百浴王,以其能为百浴下,是以能为百浴王。
圣人之在民前也,以身后之;其在民上也,以言下之。
其在民上也,民弗厚也;其在民前也,民弗重也。
天下乐进而弗詀。
以其不争也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
(通行本第六十六章)
江海之所以为百溪之王,因其能在百溪之下,所以能做百溪之王。
圣人在民众之前,使自身后于他们;其在民众之上,用言语谦下他们。
其在民众之上,民众不厚待他;其在民众之前,民众不崇尚他。
天下人乐于接近他而不说他的闲话。
因其不争,故天下人不能与他争。
五色使人目盲,五音使人之耳聋,五味使人之口爽,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,难得之货使人之行妨。
是以圣人之治也,为腹而不为目。
故去彼取此。
(通行本第十二章)
五色使人的眼目变盲,五音使人的耳朵变聋,五味使人的口舌受损,纵马奔驰田猎使人心发狂,难得的物品使人的行动妨碍。
所以圣人的治理,为了肚腹而不为眼目。
故此舍弃那些享乐而选择解决这些温饱问题。
不上贤,使民不争;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;不见可欲,使民不乱。
是以圣人之治也,虚其心,实其腹;弱其志,强其骨;恒使民无知无欲也;使夫知不敢弗为而已;则无不治矣。
(通行本第三章)
不崇尚贤者,使人民不竞争;不推崇难得的财物,使人民不偷盗;不显现可以引起欲望的事物,使人民不迷乱。
所以圣人的治理,放空人们的心胸,充实人们的肚子;削弱人们的愿望,强壮人们的筋骨;常常使人民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、不执着于欲望;使大家知道不能逆天而为罢了;则没有不能治理的了。
治人事天莫若啬。
夫唯啬,是以麦备;是谓重积德,重积德则无不克,无不克则莫知其恒,莫知其恒可以有域,有域之母可以长久;是谓深根固氐、长生久见之道也。
(通行本第五十九章)
治理百姓、侍奉上天不如收获粮食。
因为收获粮食,所以粮食齐备;这叫做重视积德,重视积德则没有不能肩负的,没有不能肩负的则不知其常态,不知其常态便可以有疆域,有了疆域的繁育可以长久;这叫做深根固本、长生久见之道。
小邦寡民。
使有十百人器而勿用,使民重死而远徙。
有舟车,无所乘之;有甲兵,无所陈之;使民复结绳而用之。
甘其食,美其服,乐其俗,安其居。
邻邦相望,鸡犬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不相往来。
(通行本第八十章)
小国少民。
致使虽有供十人乃至百人使用的器具却不必使用,致使人民重视死亡而远远迁避。
有舟车,不用乘坐它;有兵器,不用陈列它;让人民恢复结绳而用它来记事。
使他们的食物美味,使他们的服装美丽,使他们的风俗欢乐,使他们的居所安稳。
相邻国家的人们可以相互望见对方的国土,鸡犬的叫声可以相互听闻,可是人民到老甚至到死也不互相往来。
治大国若烹小鲜。
以道立天下,其鬼不神。
非其鬼不神也,其神不伤人也。
非其神不伤人也,圣人亦弗伤也。
夫两不相伤,故德交归焉。
(通行本第六十章)
治理大国如烹煮小鱼。
以道治理天下,那鬼怪不神异。
不是那鬼怪不神异,那神异之能不伤人。
不是那神异之能不伤人,圣人也不伤鬼怪。
他们两不相伤,故此德就交相归属了。
大邦者,下流也,天下之牝也。
天下之交也,牝恒以静胜牡。
为其静也,故宜为下也。
大邦以下小邦,则取小邦;小邦以下大邦,则取于大邦。
故或下以取,或下而取。
故大邦者不过欲并畜人,小邦者不过欲入事人。
夫皆得其欲。
则大者宜为下。
(通行本第六十一章)
大国,下游,天下的雌性。
天下的交配,雌性常凭借安静胜过雄性。
因为其安静,故此适宜作为位置在下的一方。
大国因谦下小国,则取得小国;小国因谦下大国,则被大国取得。
故此或者谦下则能取得,或者谦下而被取得。
故此大国不过是想要兼并人口,小国不过是想要加入侍奉他人。
大家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。
则大的事物适宜作为位置在下的一方。
大上,下知有之;其即,亲誉之;其即,畏之;其即,侮之。
访不足,如有不访。
猷呵,其贵言也。
成事遂功,而百姓曰,“我自然也”。
故大道废,如有仁义。
六亲不和,如有孝孳。
邦家缗乱,如有正臣。
(通行本第十七章、第十八章)
最上,下层民众只是知道有这件事;其次,人们亲近赞美这件事;其次,人们畏惧这件事;再其次,人们侮辱这件事。
征求意见做得不足,则会有没征求到的意见。
谋划啊,他重视言论。
办成了事、完成了功业,而百姓说,“我想要的就是这样”。
故此大道衰败,则会有仁义宣扬。
六亲不和,则会有孝道孳生。
国家混乱,则会有正臣出现。
若民恒不畏死,若何以杀惧之也?
使民恒畏死,而为畸者将得而杀之,夫孰敢矣!
若民恒必畏死,则恒有司杀者。夫代司杀者杀,是代大匠斲。夫代大匠斲,则希不伤其手。
(通行本第七十四章)
如果民众常常不畏惧死亡,如何以杀来恐吓他们呢?
使民众常常畏惧死亡,而做不正常之事的人将捕获而杀掉他,谁敢啊!
如果民众必然常常畏惧死亡,则常常得有职掌杀人者。代替职掌杀人者杀人,是代替技艺高超的工匠进行雕琢。代替技艺高超的工匠进行雕琢,则罕有不伤其手的。
人之饥也,以其上食税之多也,是以饥。
百姓之不治也,以其上之有以为也,是以不治。
民之轻死也,以其求生之厚也,是以轻死。
夫唯无以生为者,是贤贵生。
(通行本第七十五章)
人们的饥饿,因其统治者享受税赋太多,所以饥饿。
百姓的不能治理,因其统治者有刻意的行为,所以不能治理。
民众的轻视死亡,因其追求生活的丰厚,所以轻视死亡。
唯有不实施刻意追求生活品质的行为,此贤者才会重视生命。
天下皆谓我大,大而不肖。
夫唯不肖,故能大。
若肖,久矣,其细也夫!
我恒有三宝,市而保之:一曰慈,二曰检,三曰不敢为天下先。
夫慈,故能勇;检,故能广;不敢为天下先,故能为成器长。
今舍其慈,且勇;舍其检,且广;舍其后,且先;则死矣!
夫慈,以战则胜,以守则固。
天将建之,如以慈垣之。
(通行本第六十七章)
天下人都说我德高望重,德高望重而不像正派人。
因为不像正派人,所以能德高望重。
若像正派人,时间久了,也许就地位低微啦!
我常有三件宝贝,推销并且保荐它们:第一个叫做慈,第二个叫做检,第三个叫做不敢为天下先。
慈,故能勇敢;检,故能广大;不敢为天下先,故能做事成功、器量增长。
现在舍弃那种慈,而且勇敢;舍弃那种检,而且广大;舍弃那种退后,而且争先;则是找死!
慈,用来作战则胜利,用来防守则稳固。
上天如果建立它,则用慈来围绕它。
勇于敢则杀,勇于不敢则括。
此两者或利或害,天之所恶,孰知其故?
天之道,不战而善胜,不言而善应,弗召而自来,战而善谋。
天网恢恢,疏而不失。
(通行本第七十三章)
勇气来自大胆则杀戮,勇气来自不够大胆则约束。
此两者或有利或有害,是上天所厌恶的,谁知其故?
天之道,不作战而善于取胜,不言语而善于回应,不召它而自来,作战而善于谋划。
天网广大,稀疏而不遗漏。
君子居则贵左,用兵则贵右。
故曰:兵者,非君子之器也,不得已而用之。
铦袭为上,弗美也。
美之,是乐杀人。
夫乐杀人,不可以得志于天下。
故吉事上左,丧事上右。
是以偏将军居左,上将军居右,言以丧礼居之也。
故杀人众则以哀悲位之,战胜则以丧礼居之。
(通行本第三十一章)
君子起居则崇尚左,使用武力则崇尚右。
所以说:兵器,不是君子的器物,无可奈何而用之。
以利器袭击为上等,不要认为这样很美。
以此为美,是乐于杀人。
乐于杀人,不可以在天下得志。
故此吉事尚左,丧事尚右。
所以偏将军处于左,上将军处于右,说是以丧礼来安排他们。
故此杀人众多则以悲哀处之,战胜了则以丧礼来安排他们。
用兵有言曰:吾不敢为主而为客,不敢进寸而退尺,是谓行无行、攘无臂、执无兵,乃无敌矣。
祸莫大于无敌,无敌近亡吾宝矣。
故抗兵相若,而哀者胜矣。
(通行本第六十九章)
用兵之法有句话说的是:我不敢做主而做客,不敢进寸而退尺,这叫做行走无道路、推动无手臂、手持无兵器,乃无敌了。
灾祸没有大于无敌的,无敌近乎丧失我的宝贝了。
故此对抗的兵力相近,而哀伤的一方获胜了。
善为士者不武,善战者不怒,善胜敌者弗与,善用人者为之下,是谓不争之德,是谓用人,是谓配天,古之极也。
(通行本第六十八章)
善于做士人之人不动武,善于作战之人不发怒,善于战胜敌人之人不参与对战,善于用人之人在人下,这叫做不争之德,这叫做用人,这叫做配天,这是古时的最高准则。
重为轻根,静为躁君。
是以君子终日行,不远其辎重。
虽有环官,燕处则昭若。
若何万乘之王,而以身轻于天下?
轻则失本,躁则失君。
(通行本第二十六章)
重为轻的根本,静为躁的主宰。
所以君子整日行走,不远离其携带的物资。
虽然有环绕的商店,住处反而是很彰显的样子。
为何万乘之王,以己身对天下轻慢?
轻则失去根本,躁则失去主宰。
朴散则为器,圣人用则为官长。
夫大制无割。
将欲取天下而为之,吾见其弗得已。
夫天下,神器也,非可为者也。
为之者败之,执之者失之。
物,或行或随,或热或挫,或陪或堕。
是以圣人去甚、去大、去诸。
(通行本第二十九章)
大木散开则成为器具,圣人被任用则成为官吏。
大的作品不分割。
将要夺取天下而对它强为,我看其不能完成。
天下,神器,不是可以刻意而为的东西。
对它刻意而为的人会败坏它,对它握住不放的人会失去它。
对于某种事物,或行动或随顺,或加热或降温,或助益或损毁。
所以圣人舍弃过分、舍弃极大、舍弃众多。
以道差人主者,不欲以兵强于天下。
善者果而已,不以取强。
果而弗发,果而弗骄,果而弗矜,是谓果而不强。
其事好长。
(通行本第三十章)
依道选择的君主,不想凭兵力在天下强大。
良善之人只是实现结果而已,不用取得强势。
实现结果而不张扬,实现结果而不骄傲,实现结果而不自夸,这叫做果而不强。
那件事就能又好又长久。
天下有道,却走马以粪;天下无道,戎马生于郊。
罪莫厚乎甚欲,咎莫险乎欲得,祸莫大乎不知足。
知足之为足,此恒足矣。
(通行本第四十六章)
天下有道,退而赶马施肥;天下无道,战马出现于城郊。
过失没有比过分的欲求更重的,灾殃没有比想要获得更危险的,祸患没有比不知足更大的。
知足作为满足来说,这常常是满足的。
天下有始,以为天下母。
既得其母,以知其子;既知其子,复守其母;没身不殆。
闭其门,塞其兑,终身不勤。
启其兑,塞其事,终身不逨。
见小曰明,守柔曰强。
用其光,复归其明,勿遗身殃,是谓袭常。
(通行本第五十二章)
天下有本源,作为天下之母。
既然得知那个母,则知道那个子;既然知道那个子,返回坚守那个母;终身不会危殆。
关闭那扇门,堵住那个通道,终身不会辛苦。
开启那个通道,阻隔那些事务,终身不会劳碌。
看见微小叫做明,保持柔弱叫做强。
用那光,返归那光明所在,不给自身遗留灾祸,这叫做袭常。
名与身孰亲?身与货孰多?止与亡孰妨?
甚爱必大费,唇贓必多亡。
故知足不辱,知走不殆,可以长久。
(通行本第四十四章)
名声与身体哪个亲近?身体与财物哪个重要?停止求财与丧失资财哪个有害?
过度喜爱必然大肆耗费,令人震惊的贪赃必然多多丧失资财。
故此知道满足不会受辱,知道离去不会危殆,可以长久。
遽辱若缨,贵大患若身。
何谓遽辱?遽为下也。得之若缨,失之若缨,是谓遽辱若缨。
何谓贵大患若身?吾所以有大患者,为吾有身,及吾无身,或可无患。
故贵为身于为天下,若可以厇天下矣;爱以身为天下,若可以去天下矣。
(通行本第十三章)
遽辱若缨,贵大患若身。
什么叫遽辱?遽是低下的。受到耻辱就像得到个缨穗一样,摆脱耻辱也像失掉个缨穗一样,这叫遽辱若缨。
什么叫贵大患若身?我之所以有大病,因为我有身体,如果我没有身体,或许可以无病。
故此爱护身体比爱护天下还重要,如此就可以居住于天下了;喜爱把身体当作天下来对待,如此就可以离开天下了。
出生,入死。
生之徒十有三,死之徒十有三。
而民生生,僮皆之死地之十有三。
夫何故也?以其生生。
盖闻善执生者,陵行不辟兕虎,入军不被甲兵。
兕无所椯其角,虎无所措其爪,兵无所容其刃。
夫何故也?以其无死地焉。
(通行本第五十章)
出而生,入而死。
刚出生的人十中有三,要死去的人十中有三。
而民众生育太多,儿童都要到死地去的十中有三。
这是何故呢?因为人们生育太多。
听说善于掌控生命的人,在山陵中行走不避犀牛与老虎,加入军旅不穿戴盔甲与兵器。
犀牛无处捣它的角,老虎无处放它的爪,兵器无处用它的刃。
这是何故呢?因为他们没有死亡境地。
炊者不立,其在道也,曰:稌食赘行,物或亚之。
故有欲者弗居。
(通行本第二十四章)
一个负责做饭的人不作停留,他在道路上走着,说到:稻食累赘行走,物品或许会压垮他。
故有欲之人不会停止。
执大象,天下往。
往而不厌,如坪大。
乐与饵,征客走。
故道之出言也,曰谈,何其无味也!
见之不足视,声之不足闻,而不可既也。
(通行本第三十五章)
驾驭大象,在天下行走。
行走而不吃饱,如小山一般大。
愉快地给予食物,他乡之客却走了。
故此以道讲出来的话,叫做谈,何等无味啊!
显现的不足以看见,声音不足以听见,而且不可以赠送食物。
上士闻道,勤能行于其中;中士闻道,若闻若无;下士闻道,大笑之,弗大笑不足以为道矣。
是以建言有之:明道如孛,迟道如缋,进道如退;上德如浴,大白如辱,封德如不足,建德如偷,质贞如愈;大方无偶,大器曼成,大音偳声;天象无型,道褒无名。
夫唯道,善始且善成。
(通行本第四十一章)
上等之士听闻道,经常能行于其中;中等之士听闻道,好像听到又好像没听到;下等之士听闻道,大笑之,不大笑不足以称为道。
所以古语有这些:明道如孛,迟道如缋,进道如退;上德如浴,大白如辱,封德如不足,建德如偷,质贞如愈;大方无偶,大器曼成,大音偳声;天象无型,道褒无名。
只有道,很好地起始且很好地完成。
古之善为士者,必非溺玄达,深不可志,是以为之颂:
叟呵!其如冬涉川。
猷呵!其如畏四邻。
敢呵!其如客。
远呵!其如昊。
敦呵!其如朴。
沌呵!其如浊。
孰能浊以束者?将徐清。
孰能庀以往者?将徐生。
保此道者,不欲尚呈。
(通行本第十五章)
古时善于做士人之人,必定不沉溺而且通达,高深得无法记述,所以为他们作颂:
探索啊!其如冬天过河。
谋划啊!其如顾忌四邻。
勇敢啊!其如使臣。
高远啊!其如天空。
敦厚啊!其如大木。
混沌啊!其如浊水。
谁能对浊水进行约束?它将慢慢变清。
谁能庇护其前行?他将慢慢焕发生机。
保持此道之人,不希望往上呈现自己。
使我介有智,行于大道,唯施是畏。
大道甚夷,民甚好解。
朝甚除,田甚芜,仓甚虚;服文采,带利剑,厌食而货财有余;是谓盗夸,非道也。
(通行本第五十三章)
让我独有智慧,行于大道之中,唯有推行大道是有所顾忌的。
大道很平易,民众很好理解。
朝廷过分修建,田地非常荒芜,仓库极其空虚;穿着纹饰色彩华美的衣服,佩带锋利的宝剑,饱食而且财物有余;这叫做盗夸,并不是道。
吾言易知也,易行也;而天下莫之能知也,莫之能行也。
言有宗,事有君。
夫唯无智也,是以不我知。
智者希,则我贵矣。
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。
(通行本第七十章)
我的话容易懂,容易行;而天下没人能懂,没人能行。
说话有宗旨,做事有重心。
他们因为没有智慧,所以不懂我。
智者稀少,则我就珍贵了。
所以圣人穿着粗布衣而怀藏美玉。
望呵!其未央哉!众人巸巸,若享于大牢,而春登台。我泊焉未佻,若婴儿未咳。
累呵!似无所归。众人皆有余,我愚人之心也。
湷湷呵!鬻人昭昭,我独若閒呵;鬻人察察,我独闷闷呵。
沕呵!其若海。望呵!若无所止。众人皆有以,我独关以鄙。
吾欲独异于人,而贵食母。
(通行本第二十章下半段)
远望啊!他们无边无际啊!众人感觉很美好,如享用太牢,又如春天登上高台观景一般。我淡泊不轻佻,如婴儿没笑时的样子。
疲惫啊!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。众人都有盈余,我却有一颗愚人之心。
浑厚淳朴啊!买卖人什么都要明明白白,唯独我好像什么都无关紧要啊;买卖人什么都要清清楚楚,唯独我默不作声啊。
深啊!其如大海。远啊!好像没有止境。众人都有用处,唯独我关在边境之地。
我想要独自相异于众人,而且重视养育过自己的乳母。
知其雄,守其雌,为天下鸡;为天下鸡,恒德不离;恒德不离,复归婴儿。
知其白,守其辱,为天下浴;为天下浴,恒德乃足;恒德乃足,复归于朴。
知其白,守其黑,为天下式;为天下式,恒德不贷;恒德不贷,复归于无极。
(通行本第二十八章)
知道那种雄强,恪守那种雌柔,是天下的母鸡;是天下的母鸡,永恒之德从不离开;永恒之德从不离开,回归于婴儿状态。
知道那种纯洁,恪守那种污浊,是天下的溪流;是天下的溪流,永恒之德是充足的;永恒之德是充足的,回归于淳朴。
知道那种光明,恪守那种黑暗,是天下的模式;是天下的模式,永恒之德不出差错;永恒之德不出差错,回归于无极。
知人者智也,自知者明也。
胜人者有力也,自胜者强也。
知足者富也,强行者有志也。
不失其所者久也,死而不忘者寿也。
(通行本第三十三章)
知道别人的人聪明,知道自己的人明白。
战胜别人的人有力量,战胜自己的人强大。
知足的人丰富,尽力而行的人有志气。
不失去其位置的人长久,死而不被遗忘的人长寿。
载营魄抱一,能毋离乎?
槫气致柔,能婴儿乎?
修除玄监,能毋有疵乎?
爱民括国,能毋以知乎?
天门启阖,能为雌乎?
明白四达,能毋以知乎?
(通行本第十章)
而且让身与魄抱合在一起,能不分离吗?
圆顺气息以致于非常轻柔,能像婴儿一样吗?
设置心中的明镜,能没有瑕疵吗?
爱护人民、约束国家,能不用知识吗?
头脑中的念头开启关闭,能想法温柔吗?
了解通达各种事物,能不用知觉吗?
知不知,尚矣;不知知,病矣。
是以圣人之不病也,以其病病也,是以不病。
(通行本第七十一章)
知道不了解,上好;不知去了解,病态。
所以圣人之不患病,因其忧虑患病,所以不患病。
为无为,事无事,味无味。
大,小之。
多易必多难。
是以圣人犹难之。
故终无难。
(通行本第六十三章)
做不刻意的行为,从事不麻烦的事,品尝不浓重的味道。
大的事物,缩小它。
过于容易必然会有很多困难。
所以圣人仍然把它当作困难的事物来处理。
故此终究没有困难。
天下莫柔弱于水,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也,以其无以易之也。
水之胜刚也,弱之胜强也,天下莫弗知也,而莫之能行也。
故圣人之言曰:受邦之诟,是谓社稷之主;受邦之不祥,是谓天下之王。
正言若反。
(通行本第七十八章)
天下没有比水更柔弱的,而攻击刚强没有东西能胜过它,因为柔弱之水没有什么可以代替它。
水胜过刚,弱胜过强,天下没有不知道这些的,而没人能实行。
故此圣人之言说:承受国家的耻辱,这叫做社稷之主;承受国家的不幸,这叫做天下之王。
正言如反话。
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;智者不博,博者不智;善者不多,多者不善。
圣人无积。
既以为人,己愈有;既以予人矣,己愈多。
故天之道,利而不害;人之道,为而弗争。
(通行本第八十一章)
诚信之言不美好,美好之言不诚信;智慧者不博学,博学者不智慧;吉祥者不繁多,繁多者不吉祥。
圣人无积存。
由于帮助他人,自己越发拥有;由于给予他人,自己越发丰盛。
故此天之道,利而不害;人之道,做而不争。
绝知弃偏,民利百伾。
绝攼弃利,盗贼无有。
绝化弃虘,民复季子。
三言以为事不足,或命之:
惑乎!豆。
见素保丵,少私寡欲。
(通行本第十九章)
杜绝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东西、摒弃偏好,人民会得到非常多的利益。
杜绝刻意求得、摒弃贪图财利,强盗窃贼就没有了。
杜绝刻意教化、摒弃狡猾欺诈,人民便可复归孩子般的纯真。
这三句我认为事情还不完备,或者告谕这个:
分不清啊!豆子。
推介素食、保荐丵草,少私心、寡欲望。